周二这日一大早,张黄和打听好了,余欢喜正常出勤。
上班时间,他在大堂消防楼梯间蹲守。
他太清楚她,区区七楼而已,非必要不坐电梯,还能捎带锻炼身体。
果然。
8点45分。
余欢喜身穿半旧海蓝色冲锋衣,一把拉开厚重的防火门。
张黄和动作比她快,闪身拽住手腕,用力扯到跟前,“你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还学人家玩冷暴力!”他质问。
情急之下,他发狠一使劲,她腕间纤细,登时五指印抢眼,殷红斑斑。
“……”
张黄和身型一顿。
余欢喜握拳,向前送了一步,下巴抵住他夹克领口,寸缕不让。
张黄和下意识朝后一退。
没留神,鞋跟踩住裤脚,整个人趔趄,一屁股墩在台阶上。
大理石坚硬。
刹那。
尾巴骨犹如针扎火燎。
疼得张黄和鼻子眉毛乱飞,眼角飙泪,额角豆大汗珠滚落,胸前衬衫陡然汗湿。
哽咽说不出半句囫囵话。
起不来,坐不下,一如凌迟车裂,下半身好像彻底失去知觉。
张黄和霎时脸上不见血色。
脖颈青筋暴起。
余欢喜居高临下,抱臂俯视他,呛声道:“你摔倒就是作的!”
“……”
彼时,张黄和胸口剧烈起伏,粗喘不止,硬生生憋出一句,“还记仇!”
他说她感冒是作的。
看来,她是故意已读不回。
-
闻言,余欢喜半蹲,手肘支着膝盖,玩味平视他,“说我记仇是吧,行啊,满足你,那你就自己起来。”
她偏头瞧一眼防火门,“你就嘴硬!”
张黄和尾椎疼得头皮发麻,脸色越发惨白,每迸出一个字仿佛要用尽浑身力气。
“欢喜!我好像真的骨折了。”
“现世报!”余欢喜用力踢他鞋尖。
他像一只煮熟后肌肉绷紧的黑虎虾。
“……”
张黄和咬牙切齿,却无济于事。
他觉得自己现在一丝不挂躺在砧板上,被点了穴的绝望,任她宰割。
上班高峰期,外头电梯间人来人往。
要是让同事发现他摔在楼梯间,凭七楼那帮人的八卦战力,堪称大型塌房现场。
以后谁还听他调度安排。
人可以求死。
但不能社死。
“欢喜,我求你,快扶我起来。”
余欢喜扬眉,“帮忙可以,条件呢?”
我靠。
敢情是怪他这几天冷落了她。
张黄和醍醐灌顶。
“我带你泡温泉。”他夸下海口。
春节刷短视频,有博主推荐凤城龙脉某峪口,顶奢温泉酒店,滑雪泡汤一条龙。
私汤起步价7999一晚,余欢喜不住感慨,有钱人生活真奢侈。
两人对视。
余欢喜冷嗤。
显然,她也想到了那条视频。
“……”
张黄和顾不上和她拉扯,“那你说!”
只要别太过分。
同睡一张床一年多,给她低头不丢人,在男人尊严和脸面之前,他果断选择后者。
“你说的。”
“我说的。”
你可快点吧,等会来人了。
这时。
她眼底忽地闪过一丝狡黠,张黄和犹如电梯失重,突然大脑空白,只觉不对。
下一秒。
“借我20万不给利息!”
说着,余欢喜举起手机,打开录像模式,冷眼从取景屏幕框注视他,“怎么样?”
只有缺爱的人,才会对一段垃圾关系难舍难分。
余欢喜缺钱。
张黄和直觉眼前一黑。
野性难驯。
他头皮发麻,差点背过气去,“余欢喜你这是犯法!”
赤裸裸的胁迫。
“你干脆去抢好了!”他嘴角直哆嗦。
凤城地方邪。
他好不容易才忘了那二十万的事。
“看来还是不疼!”
余欢喜倒是蹲累了,站起身单手揉捏膝盖,手机镜头始终对着他。
张黄和眼神闪躲,“别拍!听见没有!”
“你也知道被拍不舒服?”
也。
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张黄和心下一凛。
他眉心微动,后槽牙紧咬强装镇定,“我不是怕给你丢人嘛,表妹。”
视频里可不能留把柄。
“……”
真恶心。
余欢喜强忍,“不借钱可以。”
“……”
不谈钱万事好商量,张黄和松口气。
“我要转岗,你帮我搞定,不然我就把视频发出去,说你不顾近亲性骚扰。”
“……”
她的话像巴掌一句一耳光。
张黄和一口老血,“余欢喜!”
你怎么什么都说得出来。
“快点!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表哥。”
余欢喜以手腕当云台,上上下下各个角度取景,全面记录他孤立无援的窘境。
发票刮奖时,刮出一个“谢”字就可以停手了,没必要非得刮出完整的“谢谢惠顾”。
可现在还不是时候。
所以。
张黄和这碗夹生的饭,她咽了又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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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心酸。
张黄和疼得麻木了,哭笑不得,“我就是个计调,怎么帮你转岗?”
“那你借我20万!”
“你这不是为难我嘛!”
两人对峙中。
突然。
楼梯间防火门从外头拉开一条缝。
一道身影。
“余欢喜!张黄和!你俩干什么呢!”
060 为道德埋单,输的永远是自己
阳光刺眼,劳力士表盘反光,张黄和恨不得当场死给余欢喜看。
简直流年不利,最怕什么来什么。
“严总早上好。”他仰脸问好。
趁其不备,扭头给余欢喜使眼色。
严我斯点颔示意。
他抬手,慢条斯理整理西装袖口,眼角余光掠过两人,视线定在余欢喜脸上。
又出什么幺蛾子。
余欢喜现在是他的重点关注对象,蔡青时越重视她,他就越不敢掉以轻心。
自打上回不合规招聘,他倒是的确很久没见她了。
严我斯不由多看她一眼,跟着Ching去了趟香港,居然毫无长进。
“怎么回事?”他语气淡淡的。
“我——”张黄和才要开口,一瞧见严我斯倨傲眼神,硬生生将话咽在嘴里。
综管部各个眼睛毒辣,尤其严我斯,受翁曾源一手调教,余欢喜根本不是对手。
万一她行差踏错,露出马脚,连累他丢了工作就得不偿失了。
偏偏严我斯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张黄和躺地下哼唧,试图提醒她注意。
“让让!”余欢喜踹他,“你挡路了!”
张黄和正好摔在一楼台阶,整个人斜躺,他又人高马大,走楼梯必然得迈过他。
“……”
严我斯好整以暇揣着手看热闹。
“余欢喜!”张黄和低吼。
“录着呢!别担心!你就说刚那条件,答不答应吧。”
闻言,严我斯眉头一挑,不动声色。
“……”
张黄和想死,龇牙咧嘴装腔作势。
两人打什么哑谜。
严我斯瞧出他不自然,故意接话,“什么条件,说出来我帮你参详参详。”
“……”
张黄和简直想原地消失。
心里将严我斯祖宗八代挨个问候了个遍,“没什么,我表妹跟我闹着玩呢!”
“严总耽误你上班了,我刚不小心摔了一跤,没事,我歇会就起来了。”
张黄和保持最后的理智。
他只想赶紧打发走严我斯。
余欢喜连连呛声,“谁跟你闹着玩!”
“……”
果然有内情!
严我斯眼底一亮。
他一直怀疑余欢喜来路不正,张黄和为人和他爸老张一样,嘴硬膝盖更硬,从不肯轻易求人。
履历上说他俩是表兄妹。
一表三千里。
他不信张黄和会为了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表妹拜托姜满违规初筛。
“哦,不是闹着玩?”严我斯捧哏,饶有兴致问,“那是什么?”
余欢喜瞥他一眼,理直气壮反问:“为什么要告诉你!”
“……”
严我斯一噎。
她那不屑的小眼神分明在说你算老几。
还从没有人跟他这么说话。
这话一出,倒让他不好深究,不然还显得他为难一个底层新人。
“也是,清官难断家务事。”
严我斯哼笑,无奈摇摇头,“行,那你兄妹俩继续,咱千万别耽误上班。”
他话是冲着余欢喜说的。
说完讳莫如深看她,拉开防火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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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门响,然后恢复安静。
张黄和呆呆望着她,一时无言以对。
这时。
余欢喜手机提示,邱收消息进来。
【佳士得结果出了,蕃女醉舞起拍480万,落槌520万,电话委托成交。】
“……”
不知道买家是